《初刻拍案惊奇》卷二十七及《初刻拍案惊奇》最新章节在线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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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步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初刻拍案惊奇 作者:凌濛初 | 书号:10231 时间:2017/3/27 字数:11340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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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阿秀喜舍檀那物 崔俊臣巧会芙蓉屏 诗曰: 夫 ![]() 若是遗珠还合浦,却教拂拭更生辉。 话说宋朝汴梁有个王从事,同了夫人到临安调官,赁一民房。居住数⽇,嫌他窄小不便。王公自到大街坊上寻得一所宅子,宽敞洁净,甚是象意,当把房钱赁下了。归来与夫人说:“房子甚是好住,我明⽇先搬东西去了,临完,我雇轿来接你。”次⽇并叠箱笼,结束齐备,王公押了行李先去收拾。临出门,又对夫人道:“你在此等等,轿到便来就是。”王公分付罢,到新居安顿了。就叫一乘轿到旧寓接夫人。轿已去久,竟不见到。王公等得心焦,重到旧寓来问。旧寓人道:“官人去不多时,就有一乘轿来接夫人,夫人已上轿去了。后边又是一乘轿来接,我问他:‘夫人已有轿去了。’那两个就打了空轿回去,怎么还未到?”王公大惊,转到新寓来看。只见两个轿夫来讨钱道:“我等打轿去接夫人,夫人已先来了。我等虽不抬得,却要赁轿钱与脚步钱。”王公道:“我叫的是你们的轿,如何又有甚人的轿先去接着?而今竟不知抬向那里去了。”轿夫道:“这个我们却不知道。”王公将就拿几十钱打发了去,心下好生无主,暴躁如雷,没个出豁处。 次⽇到临安府进了状,拿得旧主人来,只如昨说,并无异词。问他邻舍,多见是上轿去的。又拿后边两个轿夫来问,说道:“只打得空轿往回一番,地方街上人多看见的,并不知余情。”临安府也没奈何,只得行个缉捕文书,访拿先前的两个轿夫。却又不知姓名住址,有影无踪,海中捞月,眼见得一个夫人送在别处去了。王公凄凄惶惶,苦痛不已。自此失了夫人,也不再娶。 五年之后,选了衢州教授。衢州首县是西安县附郭的,那县宰与王教授时相往来。县宰请王教授衙中饮酒,吃到中间,嘎饭中拿出鳖来。王教授吃了两著,便停了著,哽哽咽咽眼泪如珠,落将下来。县宰惊问缘故。王教授道:“此味颇似亡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元来临安的光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画芙蓉,妾忍题屏风,屏间⾎泪如花红。败叶枯梢两萧索,断嫌遗墨俱零落。去⽔奔流隔死生,孤⾝只影成漂泊。成漂泊,残骸向谁托?泉下游魂竟不归,图中 ![]() ![]() 这篇歌,是元朝至正年间真州才土陆仲旸所作。你道他为何作此歌?只因当时本州有个官人,姓崔名英,字俊臣,家道富厚,自幼聪明,写字作画,工绝一时。娶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此时七月天气,船家对官舱里道:“官人,娘子在此闹处歇船,恐怕热闷。我们移船到清凉些的所在泊去,何如?”俊臣对王氏道:“我们船中闷躁得不耐烦,如此最好。”王氏道:“不知晚间谨慎否?”俊臣道:“此处须是內地,不比外江。况船家是此间人,必知利害,何妨得呢?”就依船家之言,凭他移船。那苏州左近太湖,有的是大河大洋。官塘路上,还有不测;若是傍港中去,多是贼的家里。俊臣是江北人,只晓得扬子江有強盗,道是內地港道小了,境界不同,岂知这些就里?是夜船家直把船放到芦苇之中,泊定了。⻩昏左侧,提了刀,竟奔舱里来。先把一个家人杀了,俊臣夫 ![]() ![]() 王氏起初怕他来相 ![]() ![]() 如此一月有余,乃是八月十五⽇中秋节令。船家会聚了合船亲属、⽔手人等,叫王氏治办酒者,盛设在舱中饮酒看月。个个吃得酩酊大醉,东倒西歪,船家也在船里宿了。王氏自在船尾,听得鼾睡之声彻耳,于时月光明亮如昼,仔细看看舱里,没有一个不睡沉了。王氏想道:“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?”喜得船尾贴岸泊着,略摆动一些些就好上岸。王氏轻⾝跳了起来,趁着月⾊,一气走了二三里路。走到一个去处,比旧路绝然不同。四望尽是⽔乡,只有芦苇菰蒲,一望无际。仔细认去,芦苇中间有一条小小路径,草深泥滑,且又双弯纤细,鞋弓袜小,一步一跌,吃了万千苦楚。又恐怕后边追来,不敢停脚,尽力奔走。 渐渐东方亮了,略略胆大了些。遥望林木之中,有屋宇露出来。王氏道:“好了,有人家了。”急急走去,到得面前,抬头一看,却是一个庵院的模样,门还关着。王氏 ![]() ![]() ![]() 院主见他举止端重,情状凄惨,好生慈悯,有心要收留他。便道:“老尼有一言相劝,未知尊意若何?”王氏道:“妾⾝患难之中,若是师⽗有甚么处法,妾⾝敢不依随?”院主道:“此间小院,僻在荒滨,人迹不到,茭葑为邻,鸥鹭为友,最是个幽静之处。幸得一二同伴,都是五十以上之人。侍者几个,又皆淳谨。老⾝在此往迹,甚觉清修味长。娘子虽然年芳貌美,争奈命蹇时乖,何不舍离爱 ![]() 可怜县尉孺人,忽作如来弟子。 落发后,院主起个法名,叫做慧圆,参拜了三宝。就拜院主做了师⽗,与同伴都相见已毕,从此在尼院中住下了。王氏是大家出⾝, ![]() 如是一年有余。忽一⽇,有两个人到院随喜,乃是院主认识的近地施主,留他吃了些斋。这两个人是偶然闲步来的,⾝边不曾带得甚么东西来回答。明⽇将一幅纸画的芙蓉来,施在院中张挂,以答谢昨⽇之斋。院主受了,便把来裱在一格素屏上面。王氏见了,仔细认了一认,问院主道:“此幅画是那里来的?”院主道:“方才檀越布施的。”王氏道。“这檀越是何姓名?住居何处?”院土道:“就是同县顾阿秀兄弟两个。”王氏道:“做甚么理生的?”院主道:“他两个原是个船户,在江湖上赁载营生。近年忽然家事从容了,有人道他劫掠了客商,以致如此。未知真否如何。”王氏道:“长到这里来的么?”院主道:“偶然来来,也不长到。” 王氏问得明⽩,记了顾阿秀的姓名,就提笔来写一首词在屏上。词云: 少⽇风流张敞笔,写生不数今⻩筌。芙蓉画出最鲜妍。岂知娇 ![]() 院中之尼,虽是识得经典上的字,文义不十分精通。看见此词,只道是王氏卖弄才情,偶然题咏,不晓中间缘故。谁知这回来历,却是崔县尉自己手笔画的,也是船中劫去之物。王氏看见物在人亡,心內暗暗伤悲。又晓得強盗踪迹,已有影响,只可惜是个女⾝,又已做了出家人,一时无处申理。忍在心中,再看机会。 却是冤仇当雪,姻缘未断,自然生出事体来。 姑苏城里有一个人,名唤郭庆舂,家道殷富,最肯结识员官土夫。心中喜好的是文房清玩。一⽇游到院中来,见了这幅芙蓉画得好,又见上有题咏,字法俊逸可观,心里喜 ![]() ![]() ![]() 其时有个御史大夫⾼公,名纳麟,退居姑苏,最喜 ![]() ![]() ![]() 字格类怀素,清劲不染俗。 芳列法书中,可栽《金石录》。 ⾼公看毕,道:“字法颇佳,是谁所写?”那人答道:“是某自己学写的。”⾼公抬起头来看他,只见一表非俗,不觉失惊。问道:“你姓甚名谁?何处人氏?”那个人吊下泪来道:“某姓崔名英,字俊臣,世居真州。以⽗荫补永幕县尉,带了家眷同往赴任,自不小心,为船人所算,将英沉于⽔中。家财 ![]() ![]() ![]() ⾼公见他说罢,晓得是⾐冠中人,遭盗流落,深相怜悯。又见他字法精好,仪度雍容,便有心看顾他。对他道:“⾜下既然如此,目下只索付之无奈,且留吾西塾,教我诸孙写字,再作道理。意下如何?”崔俊臣欣然道:“患难之中,无门可投。得明公提携,万千之幸!”⾼公大喜,延⼊內书房中,即治酒相待。正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却说⾼公明⽇密地叫当直的请将郭庆舂来,问道:“前⽇所惠芙蓉屏,是那里得来的?”庆舂道:“卖自城外尼院。”⾼公问了去处,别了庆舂,就差当直的到尼院中仔细盘问:“这芙蓉屏是那里来的?又是那个题咏的?”王氏见来问得蹊跷,就叫院主转问道:“来问的是何处人?为何问起这些缘故?”当直的回言:“这画而今已在⾼府中,差来问取来历。”王氏晓得是官府门中来问,或者有些机会在內,叫院主把真话答他道:“此画是同县顾阿秀舍的,就是院中小尼慧圆题的。”当直的把此言回复⾼公。⾼公心下道:“只须赚得慧圆到来,此事便有着落。”进去与夫人商议定了。 隔了两⽇,又差一个当直的,分付两个轿夫抬了一乘轿到尼院中来。当直的对院主道:“在下是⾼府的管家。本府夫人喜诵佛经,无人作伴。闻知贵院中小师慧圆了悟,愿礼请拜为师⽗,供养在府中。不可推却!”院主迟疑道:“院中事务大小都要他主张,如何接去得?”王氏闻得⾼府中接他,他心中怀着复仇之意,正要到官府门中走走,寻出机会来。亦且前⽇来盘问芙蓉屏的,说是⾼府,一发有些疑心。便对院主道:“贵宅门中礼请,岂可不去?万一推托了,惹出事端来,怎生当抵?”院主晓得王氏是有见识的,不敢违他,但只是道:“去便去,只不知几时可来。院中有事怎么处?”王氏道:“等见夫人过,住了几⽇,觑个空便,可以来得就来。想院中也没甚事,倘有疑难的,⾼府在城不远,可以来问信商量得的。”院主道:“既如此,只索就去。”当直的叫轿夫打轿进院,王氏上了轿,一直的抬到⾼府中来。 ⾼公未与他相见,只叫他到夫人处见了,就叫夫人留他在卧房中同寝,⾼公自到别房宿歇。夫人与他讲些经典,说些因果,王氏问一答十,说得夫人十分喜 ![]() ![]() 夫人听他说得伤心,恨恨地道:“这些強盗,害得人如此!天理昭彰,怎不报应?”王氏道:“小尼躲在院中一年,不见外边有些消耗。前⽇忽然有个人拿一幅画芙蓉到院中来施。小尼看来,却是丈夫船中之物。即向院主问施人的姓名,道是同县顾阿秀兄弟。小尼记起丈夫赁的船正是船户顾姓的。而今真赃已露,这強盗不是顾阿秀是谁?小尼当时就把舟中失散的意思,做一首词,题在上面。后来被人买去了。贵府有人来院,查问题咏芙蓉下落。其实即是小尼所题,有此冤情在內。”即拜夫人一拜道:“強盗只在左近,不在远处了。只求夫人转告相公,替小尼一查。若是得了罪人,雪了冤仇,以下报亡夫,相公、夫人恩同天地了!”夫人道:“既有了这些影迹,事不难查,且自宽心!等我与相公说就是。” 夫人果然把这些备细,一一与⾼公说了。又道:“这人且是读书识字,心 ![]() ![]() ![]() ⾼公又密密差人问出顾阿秀兄弟居址所在,平⽇出没行径,晓得強盗是真。却是居乡的官,未敢轻自动手。私下对夫人道:“崔县尉事,查得十有七八了,不久当使他夫 ![]() ![]() ![]() 又过了半年,朝廷差个进土薛缚化为监察御史,来按平江路。这个薛御史乃是⾼公旧⽇属官,他吏才精敏,是个有手段的。到了任所,先来拜谒⾼公。⾼公把这件事密密托他,连顾阿秀姓名、住址、去处,都细细说明⽩了。薛御史谨记在心,自去行事,不在话下。 且说顾阿秀兄弟,自从那年八月十五夜一觉直睡到天明,醒来不见了王氏,明知逃去,恐怕形迹败露,不敢明明追寻。虽在左近打听两番,并无踪影,这是不好告诉人的事,只得隐忍罢了。此后一年之中,也曾做个十来番道路,虽不能如崔家之多,侥幸再不败露,甚是得意。一⽇正在家 ![]() 薛御史当堂一问,初时抵赖;及查物件,见了永幕县尉的敕牒尚在箱中,赃物一一对款,薛御史把崔县尉旧⽇所告失盗状,念与他听,方各俯首无词。薛御史问道:“当⽇还有孺人王氏,今在何处?”顾阿秀等相顾不出一语。御史喝令严刑拷讯。顾阿秀招道:“初意实要留他配小的次男,故此不杀。因他一口应承,愿做新妇,所以再不防备。不期当年八月中秋,乘睡 ![]() ![]() ![]() 堪笑聪明崔俊臣,也应落难一时浑。 既然因画能追盗,何不寻他题画人? 元来⾼公有心,只将画是顾阿秀施在尼院的说与俊臣知道,并不曾提起题画的人,就在院中为尼,所以俊臣但得知盗情,因画败露, ![]() 当时俊臣励哭已罢,想道:“既有敕牒,还可赴任。若再稽迟,便恐另补有人,到不得地方了。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次⽇开宴饯行,邀请郡中门生、故吏、各官与一时名土毕集,俱来奉陪崔县尉。酒过数巡,⾼公举杯告众人道:“老夫今⽇为崔县尉了今生缘。”众人都不晓其意,连崔俊臣也一时未解,只见⾼公命传呼后堂:“请夫人打发慧圆出来!”俊臣惊得目呆,只道⾼公要把甚么女人強他纳娶,故设此宴,说此话,也有些着急了。梦里也不晓得他 ![]() ![]() ![]() 座客见此光景,尽有不晓得详悉的,向⾼公请问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明⽇,⾼公晓得崔俊臣没人伏侍,赠他一奴一婢,又赠他好些盘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在永嘉任満回来,重过苏州,差人问侯⾼公,要进来拜谒。谁知⾼公与夫人俱已薨逝,殡葬已毕了。崔俊臣同王氏大哭,如丧了亲生⽗⺟一般。问到他墓下,拜奠了,就请旧⽇尼院中各众,在墓前建起⽔陆道场,三昼夜,以报大恩。王氏还不忘经典,自家也在里头持诵。事毕,同众尼再到院中。崔俊臣出宦资,厚赠了院主。王氏又念昔⽇朝夜祷祈观世音暗中保佑,幸得如愿,夫妇重谐,出⽩金十两,留在院主处,为烧香点烛之费。不忍忘院中光景,立心自此长斋念观音不辍,以终其⾝。当下别过众尼,自到真州字家,另⽇赴京补官,这是后事,不必再题。 此本话文,⾼公之德,崔尉之谊,王氏之节,皆是难得的事。各人存了好心,所以天意周全,好人相逢。毕竟冤仇尽报,夫妇重完,此可为世人之劝。诗云: 王氏蔵⾝有远图,间关到底得逢夫。 舟人妄想能同志,一月空将新妇呼。 又诗云: 芙蓉本似美人妆,何意飘零在路旁? 画笔词锋能巧合,相逢犹自墨痕香。 又有一首赞叹御史大夫⾼公云: ⾼公德谊薄云天,能结今生未了缘。 不便初时轻逗漏,致今到底得团圆。 芙蓉画出原双蒂,萍藻浮来亦共联。 可惜⽩杨堪作柱,空教洒泪及⻩泉。 mMbb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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