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季北略_总论寇天下

书号:10250 时间:2017/3/27 字数:21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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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总论流寇

天下

　　自寇之起于崇祯之三四年也，不过饥寒之民，啸聚山⾕，所谓寇也。此五六七年间，放劫千里，出没无方，此则所谓流寇也。迨至十一二年后，则不然矣，非复草贼行径矣。又十四五年后，则不然矣，非复窃据行径矣。夫当其作难之始，为剿为抚，固亦易耳。奈当事者寡识，竟无成策可慨也。初时握兵者，尚犹中智以上，非无战胜之威也，乃卿大夫局外易言，刻期责效，终未有成功。迨至话言有间，任用勿专，劫代毅，括代颇，始之以贪鄙之熊文灿，肆

生灵，继之以用〈⽳七〉杨嗣昌，诖误军事。于是中原陆沈矣。元恶既憝，盈庭狠顾。陈睿谟龙钟也，宋一鹤啂臭也，格例缘夤，草草推用，节制无术，将不知兵，兵不能兵。非惟是也，兵之厉民，更甚于贼，而楚事乃复大裂矣。是故民怨天怒，饥疫频仍，同类相合，人死如

⿇。于是李自成起而乘之。据中原，呑江汉，袭三秦，凌晋跻蜀，则民心使然也。夫敛重而民穷，民穷而盗起。此自古皆然，岂待智者而后知哉。明朝制度详严，內重而外轻，君尊而臣卑，法相绳，权相制，虽有奷臣，不能作大逆；虽有豪杰，不能建奇功。然而取民之制甚烦，养民之制甚略。遇闻先臣冯琦之言曰：本朝之患，不在外戚，不在宦官，不在大臣，不在藩镇敌国，他⽇所为‮家国‬忧，惟在宮府之隔、闾合之匮耳。忆丙子岁予道淮上，见一⽗老谈流寇事云：此寇不速除，且与‮家国‬相终始。既而归里，从士大夫饮，闻邸报寇警，士大夫皆言草贼也，不⾜为大忧。有书生应言官，更历数年，将无大枭雄乘

而起者乎？夫闾阎之匮也，寇盗之患也，五十年之前，有淮上⽗老知之，里巷书生知之，而当涂之卿大夫，岂尽钝

乎？盖以留情富贵，未尝以‮家国‬为念耳。迨至大厦突倾，而燕雀亦遂失其巢也。岂不伤哉！虽然，庸奷之列朝廷也，贪污之遍郡邑也，懦将悍兵之耗饷于营幕，而残贼猾寇之‮躏蹂‬夫海內也；俱天之所以开大清也。呜呼！天之所废，天之所兴，人孰得而止之？夫亦可存而不论。论而不议也已（四月十六⽇书）。

　　论明季致

之由

　　明之所以失天下者，其故有四。而君之失德不与焉。一曰外有強邻：自辽左失陷以来，边事⽇急矣，边事急不得不增戍，戍增则饷多，而加派之事起。民由是乎贫矣。且频年动众，而兵之逃溃者，俱啸聚于山林，此

之所由始也。二曰內有大寇：张、李之徒，起于秦、豫，斯时

以內地戍兵御贼，则畏懦不能战，

使边兵计贼，则关镇要冲，又未可遽撤。所以左支右吾，而剧贼益横而不可制。三曰天灾流行：假流寇扰攘之际，百姓无饥馑之虞，犹或贪生畏死，固守城池，贼势稍孤耳。奈秦、豫屡岁大饥，齐、楚比年蝗旱，则穷民无生计，止有从贼劫掠，冀缓须臾死亡矣，故贼之所至，争先启门，揖之以⼊，虽守令亦不能噤。而贼徒益盛，势益张大，

由是成矣。四曰将相无人：当此天人

困之⽇，必相如李泌、李纲，将如汾

、武穆，或可救

于万一，而当时又何如也？始以温体仁之忌功，而为首辅；继以杨嗣昌之庸懦，而为总制；终以张缙彦之无谋，而为本兵；可谓相有人乎？至如所用诸将，不过如唐通、姜瓖、刘泽清、⽩广恩之辈，皆爱生恶死，望风逃降者。将相如此，何以御外侮、除內贼琊？夫是四者有其一，亦⾜以

天下，况并见于一时，有不土崩瓦解者乎？试譬之一家，強邻寇于门庭，窃盗据于堂奥，为有司者，复敲肌扑骨以婪其财，而左右仆御莫不抱头鼠窜而去，则了了一主，

不弊得欤？更喻之人⾝有疾，边警者

背之患也，张、李者腹心之患也，⽔旱螽虫者伤寒失热之患也，一⾝而有三患，势已难支，更令庸医调治之，其亡可立而待耳？明季之世，何以异此？然则必何如而后可。曰：止有和守战三策而已。忆自锦州之役，良将劲兵丧殁殆尽，遂致強邻有轻‮国中‬心，而边警⽇至，使当⽇以洪承畴为总制，吴三桂为总戎，严兵固守，而勿与战，且甘言厚币以和之，则十余万之师，固可保障东方，是则策辽事者不宜战而宜和。若乃自成者，贼寇之雄也，敕孙传庭以重兵踞潼关，而命卢象升、周遇吉时出锐师策应，则⾼杰、⽩广恩等，必不覆溃，而西安固矣。西安固则自成必不能越晋而⼊燕。是则为秦事计者，当以守为正，而战为辅。至于献忠一凶残之贼耳，其势不逮自成远甚，则又当以战为正，而守为辅矣。苟令史可法、周遇吉、左良⽟、曹文诏、⻩得功等会浙直兵，四面攻之，则可以败灭。献忠既破，则良⽟二十万之众可与传庭十六万之师，相为犄角，內外拒战，而自成可图矣。张、李既平，则強邻虽或深⼊，亦未必遽至危亡。奈当事者战守无策，任用乖方，使洪、卢陷于东鄙，传庭覆于潼关，良⽟溃于朱仙，遇吉死于宁武，敌寇

侵，兵民胥叛，酿成大祸，而不可救。悲夫！遇观赵宋之南渡也，兀术大举⼊寇，杨太据洞庭，与刘豫通，

顺流东下，李成大陷襄

六郡，将自江西陆行，趋浙与大会。是时天下之势亟矣，设他人当此，必有甲申之祸，幸有武穆者，为制置使以备之，奏襄

为恢复中原

本，当先取六郡以除腹心之疾，然后加兵湖湘以殄群盗，此识先后著者也。未几襄

复、洞庭平，而金兵亦不能为大患，得以偏安江左者，百有五十载。所谓元气既固，而外疾亦渐除也。惜明季诸人，见不及此，此予故作是篇，以悉其致

之由焉。

　　康熙十年辛亥四月十五⽇，予编北略初成并书此论以附识之（社〈土夅〉王馆用宾氏草）ＭmｂＢxＳ.ｃＯ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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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论流寇天下　　自寇之起于崇祯之三四年也，不过饥寒之民，啸聚山⾕，所谓寇也。此五六七年间，放劫千里，出没无方，此则所谓流寇也。迨至十一二年后，则不然矣，非复草贼行径矣。又十四五年后，则不然矣，非复窃据行径矣。夫当其作难之始，为剿为抚，固亦易耳。奈当事者寡识，竟无成策可慨也。初时握兵者，尚犹中智以上，非无战胜之威也，乃卿大夫局外易言，刻期责效，终未有成功。迨至话言有间，任用勿专，劫代毅，括代颇，始之以贪鄙之熊文灿，肆生灵，继之以用〈⽳七〉杨嗣昌，诖误军事。于是中原陆沈矣。元恶既憝，盈庭狠顾。陈睿谟龙钟也，宋一鹤啂臭也，格例缘夤，草草推用，节制无术，将不知兵，兵不能兵。非惟是也，兵之厉民，更甚于贼，而楚事乃复大裂矣。是故民怨天怒，饥疫频仍，同类相合，人死如⿇。于是李自成起而乘之。据中原，呑江汉，袭三秦，凌晋跻蜀，则民心使然也。夫敛重而民穷，民穷而盗起。此自古皆然，岂待智者而后知哉。明朝制度详严，內重而外轻，君尊而臣卑，法相绳，权相制，虽有奷臣，不能作大逆；虽有豪杰，不能建奇功。然而取民之制甚烦，养民之制甚略。遇闻先臣冯琦之言曰：本朝之患，不在外戚，不在宦官，不在大臣，不在藩镇敌国，他⽇所为‮家国‬忧，惟在宮府之隔、闾合之匮耳。忆丙子岁予道淮上，见一⽗老谈流寇事云：此寇不速除，且与‮家国‬相终始。既而归里，从士大夫饮，闻邸报寇警，士大夫皆言草贼也，不⾜为大忧。有书生应言官，更历数年，将无大枭雄乘而起者乎？夫闾阎之匮也，寇盗之患也，五十年之前，有淮上⽗老知之，里巷书生知之，而当涂之卿大夫，岂尽钝乎？盖以留情富贵，未尝以‮家国‬为念耳。迨至大厦突倾，而燕雀亦遂失其巢也。岂不伤哉！虽然，庸奷之列朝廷也，贪污之遍郡邑也，懦将悍兵之耗饷于营幕，而残贼猾寇之‮躏蹂‬夫海內也；俱天之所以开大清也。呜呼！天之所废，天之所兴，人孰得而止之？夫亦可存而不论。论而不议也已（四月十六⽇书）。　　论明季致之由　　明之所以失天下者，其故有四。而君之失德不与焉。一曰外有強邻：自辽左失陷以来，边事⽇急矣，边事急不得不增戍，戍增则饷多，而加派之事起。民由是乎贫矣。且频年动众，而兵之逃溃者，俱啸聚于山林，此之所由始也。二曰內有大寇：张、李之徒，起于秦、豫，斯时以內地戍兵御贼，则畏懦不能战，使边兵计贼，则关镇要冲，又未可遽撤。所以左支右吾，而剧贼益横而不可制。三曰天灾流行：假流寇扰攘之际，百姓无饥馑之虞，犹或贪生畏死，固守城池，贼势稍孤耳。奈秦、豫屡岁大饥，齐、楚比年蝗旱，则穷民无生计，止有从贼劫掠，冀缓须臾死亡矣，故贼之所至，争先启门，揖之以⼊，虽守令亦不能噤。而贼徒益盛，势益张大，由是成矣。四曰将相无人：当此天人困之⽇，必相如李泌、李纲，将如汾、武穆，或可救于万一，而当时又何如也？始以温体仁之忌功，而为首辅；继以杨嗣昌之庸懦，而为总制；终以张缙彦之无谋，而为本兵；可谓相有人乎？至如所用诸将，不过如唐通、姜瓖、刘泽清、⽩广恩之辈，皆爱生恶死，望风逃降者。将相如此，何以御外侮、除內贼琊？夫是四者有其一，亦⾜以天下，况并见于一时，有不土崩瓦解者乎？试譬之一家，強邻寇于门庭，窃盗据于堂奥，为有司者，复敲肌扑骨以婪其财，而左右仆御莫不抱头鼠窜而去，则了了一主，不弊得欤？更喻之人⾝有疾，边警者背之患也，张、李者腹心之患也，⽔旱螽虫者伤寒失热之患也，一⾝而有三患，势已难支，更令庸医调治之，其亡可立而待耳？明季之世，何以异此？然则必何如而后可。曰：止有和守战三策而已。忆自锦州之役，良将劲兵丧殁殆尽，遂致強邻有轻‮国中‬心，而边警⽇至，使当⽇以洪承畴为总制，吴三桂为总戎，严兵固守，而勿与战，且甘言厚币以和之，则十余万之师，固可保障东方，是则策辽事者不宜战而宜和。若乃自成者，贼寇之雄也，敕孙传庭以重兵踞潼关，而命卢象升、周遇吉时出锐师策应，则⾼杰、⽩广恩等，必不覆溃，而西安固矣。西安固则自成必不能越晋而⼊燕。是则为秦事计者，当以守为正，而战为辅。至于献忠一凶残之贼耳，其势不逮自成远甚，则又当以战为正，而守为辅矣。苟令史可法、周遇吉、左良⽟、曹文诏、⻩得功等会浙直兵，四面攻之，则可以败灭。献忠既破，则良⽟二十万之众可与传庭十六万之师，相为犄角，內外拒战，而自成可图矣。张、李既平，则強邻虽或深⼊，亦未必遽至危亡。奈当事者战守无策，任用乖方，使洪、卢陷于东鄙，传庭覆于潼关，良⽟溃于朱仙，遇吉死于宁武，敌寇侵，兵民胥叛，酿成大祸，而不可救。悲夫！遇观赵宋之南渡也，兀术大举⼊寇，杨太据洞庭，与刘豫通，顺流东下，李成大陷襄六郡，将自江西陆行，趋浙与大会。是时天下之势亟矣，设他人当此，必有甲申之祸，幸有武穆者，为制置使以备之，奏襄为恢复中原本，当先取六郡以除腹心之疾，然后加兵湖湘以殄群盗，此识先后著者也。未几襄复、洞庭平，而金兵亦不能为大患，得以偏安江左者，百有五十载。所谓元气既固，而外疾亦渐除也。惜明季诸人，见不及此，此予故作是篇，以悉其致之由焉。　　康熙十年辛亥四月十五⽇，予编北略初成并书此论以附识之（社〈土夅〉王馆用宾氏草）ＭmｂＢxＳ.ｃＯＭ